關於那篇指責我的文章,事實上有朋友特地 MAIL 給了我,之後,你的留言也是一樣。這是很奇妙的事情,人在剛離開一地時常會留下一些像是影子的東西,淡淡的鑲嵌在那,需要一點時間才會在歲月中磨淨消逝。
  我猜你對村上春樹有著一些喜好,或是說迷惑,有誰能對他寫的東西不迷惑呢?好像懂了一些,但卻不是這樣清楚,在懂與不懂之間又捨不下丟不開。於是,這兒就出現了個很好的機會,讓我們討論一下,關於村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內心世界吧!

  阿道爾夫.艾西曼,這是個令村上極端著迷的人。無論是你極端喜歡,或極端厭惡的,當你發現一個百分之百的標準時,總是會讓人特別興奮起來。阿道爾夫.艾西曼就是個相當標準的官僚,百分之百的官僚,他失去了(或是從來沒有過)一種叫「想像力」的東西。或許他愛聽華格納,他也能理會出一些旋律之類的玩意,但其實他是空的,因為想像力是官僚的敵人。
  關於官僚,今天我才與朋友說道,這次對抗SARS的失敗就是出於新政府沒有堅實有力的官僚架構。以管理學來說,重重架構的官僚體制是穩定的唯一選擇,架構越強的官僚體系越能像機械般正常運作。這有點像是軍隊一樣,軍隊需要的是鋼鐵的意志,不是詩意,只有完善的官僚體制才能讓一切都平順無誤。
  官僚讓所有事情都緩慢下來,但又保證所有的事情都會被完成。
  但畢竟現在我們談的不是政府機構,不是軍隊,就算在那些地方的官僚們也常有著雙重個性,上下班時會自動將腦子換過一樣。我認識許多在大公司裡上班的人,他們像是螺絲釘一樣努力著,直到下班。官僚的目的不是讓人變成官僚,而是讓我們能在離開架構後,休息時,能夠安穩的享受我們的想像力。
  所以官僚的目的是在保護著它的敵人……很荒謬的事情不是嗎?
  只是,這世界裡不會每件事情都走在軌道中的。有些人會把他的那種官僚帶到每個角落,他們沒有想像力,從來就是堅硬的螺絲釘,無論這地方是否需要根螺絲釘。尤其是在文學——甚至所有牽涉到感性的——世界裡,官僚主義讓一切都悲慘起來,因為他們只看得懂那些表面的東西,像是某個該蓋的印章為何沒蓋好?每個字都該被規範在格子之類的玩意。
  大島先生說:「……令我覺得更厭煩的是,那些缺乏想像力的人。就像T.S.艾略特說的《空心人》那樣。那缺乏想像力的部分,空虛的部分,明明只是已無感覺的稻草屑塞滿而已,自己卻沒有發覺,還在外面招搖的人。而且把那無感覺,以空虛的言語排列出來,還要勉強推銷給別人的人。」
  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一方面我們需要官僚,因為這世界是依照著官僚制度在運行的,也只有運行無誤的官僚才能保障我們的想像空間。另一方面我們又必須防堵官僚,因為官僚會以一種自以為式的方式走出他本該在的範圍,掐死想像力,讓一切都成為體制下的東西。
  說到這我想到大島先生對抗二人組時的精彩片段,讓我也興奮起來。

  這位蒙面人先生/小姐指責我的文章《豌豆公主》說:「試問謬西先生,學校難道僅是教授人們大便完需要揩淨肛門的地方嗎?讀萬卷書亦是教授孩子無需遵守規矩嗎?全台任何所在上下學幾乎皆是相同景象,就因為家長不遵行此基本常規,因而造成往來車輛不便,導致鄰人、行路人抗議,那麼學校的要求有錯嗎?這並非脅迫,也並非要求孩子或家長妥協,而是方便所有行路人權益!」
  蒙面人先生/小姐忘了這是一篇創作,在某方面來說,創作是需要用想像力去體會的。這篇文章基本上是談到了愛,父母對子女的愛,在這裡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們偶爾會試圖跳脫官僚賦予我們的規範等等……
  就像大島先生的最後一擊一樣,有些事情突然間變得好笑起來。
  在公主之前,也就是小王子時代我就是那間學校的家長委員了,還是會長……一部份放學後的規範是我推行的。某些事情會像是笑話一直被尾隨著,就像無論王子讀到哪,從小學到高中,我莫名其妙的都會成為家長委員,而王子一向比我還要討厭這種事情。現在因為公主我又成了委員,很好笑,都經過十三年了。
  當然,我母親生前一直是在這間學校服務,我也曾是這學校唯一滿分畢業的傢伙等等……目前這學校的許多老師都是我母親的學生,包含公主的老師。
  好了,於是我成了個制訂規範又想打破規範的人?不,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學會一些叫想像力的東西,在適當的安全狀態下,他們會有勇氣去掙脫規矩,走出一條專屬自己的道路。即使,日後他們走進了官僚體制,頭腦也不會被僵化掉而成為一根永恆的螺絲釘。
  看過《華氏四百五十一度》嗎?那個消防隊長是怎樣在想像力中發現自我,然後從官僚體制中掙脫出來。
  當然,我們知道官僚體制蓋完所有印章後終會將事情推向個簡單的結局,這是因為沒有想像力的緣故,例如——「版面上明文規定當然PO文者得詳讀,一旦忽略了這部份個人權益,再多對網站抱怨的言論亦是多餘。」
  官僚最可笑的部分是,他們只瞭解自己的那一部份,也就是,他們完全沈溺在自己的法律中。法律規範有,任何條約的更改都需要善盡告知的義務,偷偷的更改並不能獲得利益……蒙面人先生/小姐似乎是完全不想討論,或是他根本就將取巧式的偷改合約視作是合理的。
  愛因斯坦說:「專家,是對一件事情知道很多的狗。」
  於是,在沒有想像力人的眼中,他們以為村上春樹姦母淫姐,甚至他還動刀殺死了父親。他們不會理會什麼叫做隱喻,然後認真的出去找貓交談,試圖尋找出村上先生所有的口供。村上先生能逃脫的了這樣的控訴嗎?不,他白紙黑字將一切過程寫的這樣清楚,還在短時間內賣了五十萬本,蒙面人先生/小姐應該去控告村上然後將他關進大牢裡。
  侃侃而談的二人組,在看了大島先生駕照後的臉色?

  你是個不安分且無禮的人,我猜你的無禮是裝出來的,用來掩飾你青春裡躁動的不安。不過,我情願花整天去面對你的無禮,卻不願意與一位有禮貌的機器人對談。無論這機器人能寫出怎樣措辭優美的信函,或是能使用十八國語言說謝謝,但基本上他是死的,不能動彈的。
  這就是意義了,要知道,你存在的特質是你的想像力,或是說,是你的想像力在活著而不是你。總有一天你會走入到架構中,然後成為一根螺絲釘,像這世界的大部分人一樣。但是別忘了,你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保障你在下班後能自由的擁有想像空間,你的犧牲是為了得到,絕不是為了失去。

謬西 2003.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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