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先聲名,這一系列談寫作技巧的稿子是摘錄於我與某些朋友之間討論的記載,這些討論部分是經由信件,另一部份則是在公開的討論區版。這次的記錄是始於二00二年八月,在這之前的資料大多已經散失,偶見碎片也很難將之補齊了。
  這問題是謬西與「左芃」不知在談什麼問題時突然轉題的。這討論大致是這樣的,一個人要如何才能分辨出自己適合寫長篇小說?讓我們更進一步的探討題目的定義,那就是,一個想當作家的人要如何確定自己該寫哪種文體?
  架構這東西硬一點的說,就是像棟大樓的鋼骨,如果起初設計出了錯這大樓是蓋不出來的,這與熱情、理想無關,而是現實,就算你硬幹搞出來的也是短命的妖怪。我個人則愛把架構當為一個工程的設計圖,我想這是因為我擔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設計工作吧,這段經歷對我的寫作有著莫大幫助。
  常見的設計師們,尤其是那種學院出來的教授,或是學校剛畢業的新鮮人,他們總是滿滿一身的霸氣。這些人都是有天分的,在電腦裡、在辦公室裡、在課堂裡、在作業裡說得是頭頭是道,只是他們畫出來的設計圖一走進工地就被老師父們吊起來嚴刑拷打。寫作也是這樣,你光有一堆理論是沒意義的,重點是你提出的架構是能被完成的嗎?
  架構基本上是不浪漫的,一定要符合實際與合理的,在完成嚴肅完整架構後才能被允許扭曲。是的,太正常的架構通常會影響我們幻想力的前進,但不能為遷就幻想力發揮而強硬的折斷某部分架構。適當的扭曲是被允許的,但整體架構雖非是最神聖但卻是作品的生命線,架構的整體性有任何一絲損傷都足以導致整艘太空船的滅亡。
  底下敘述的是與「左芃」討論時我的回話。這些回話當時是直接打在網路上的,有點像是聊天室的隨性對談,所以沒經過太多思考。現在依著這篇文章的需要我會做些額外的修正與補充——

  架構,這是一種天生的能力……很多人一寫長篇就掛了,有人不能碰詩。 這不是說你能力差,這玩意是屬於天賦,所以不要太過在意,相當多人是靠寫短文成功的,注意魯迅或張愛玲,他們的文章普遍不長且人物設定相當簡單。
  我個人的見解是,散文是一個入門者的基礎,因為這是所有人都能寫的。在能掌握散文的技巧後才開始試著寫詩或中篇這些需要比較堅固架構的東西,然後在這中間找出你的極限。
  這裡要解釋一下,散文其實並非最不需要架構,而是散文對架構的包容力最高,她允許鬆散的、變形的、扭曲的、嚴肅的、標準的、非官方的等等……有沒有人連散文都寫不好呢?非常之多,甚至當今百分之九十的網路作家都寫不好一篇最基本的散文。
  而其他文體對架構的要求就非常狹窄了。
  詩詞與短文需要一種濃縮式的輕巧堅實的架構,不能有一絲多餘,每根鋼骨都要放得恰恰好不允許一點浪費。有些人認為短文與詩是鬆散、簡單的,這是錯誤的想法,短文與詩在架構上是最不允許出現浪漫情懷,因為短,所以每一個字都很珍貴。相對的,也只有短文或詩寫得好你才能前進至中長篇小說甚至長篇小說,去嘗試那較寬鬆但更複雜的架構。
  說到文章架構,這玩意跟完成一篇文章的想像力完全是兩回事情。前者是一種必須要理智的行為,而後者則需要完全的浪漫情緒,通常來說,這兩種能力不大能並存,當兩者都兼具時這人就具備有當作家初步的條件了。今天我並不想在這談想像力這回事,單單就只討論架構吧!
  架構是一種邏輯觀。例如,我有一個故事,我要怎樣才能有條理的依計畫寫出大綱?這世界有兩種人,一種人天縱英明,他只大略設想好主題後那大綱就在他內心鋪陳出來了,且絕不犯錯。但我還是建議你最好將大綱寫出,白紙黑字,這一點也不丟人。
  基本的大綱就像棵有著枝葉完整的樹,起、承、轉、合,從根到莖到葉每一部份你都要照顧到。到完成初步大綱前你還不需要考慮任何未來寫作技巧問題,你這時要做的是將一切人物、時間、地點、事件、因果都列出來,然後用樹狀圖去標出他們彼此關係。於是你就建立成功了一個完整的家族。
  有時你會出現兩個或三個以上家族。起初,這些家族間並沒關連,在架構成長到某處時出現一些枝葉的接觸,然後糾纏等等……
  總之,最初的架構是以時間為主軸來呈現的,無論故事怎樣進展,排列都以時間先後為主。這就是最簡單的因果關係,你不能打破因果論,除非你寫的是關於時光旅行的科幻小說。
  在初步架構結束後我們便可以進行寫作了……有人說,他希望有些變化,這樣一個樹狀以時間為座標的結構太死板了。其實死板沒錯,百分之九十的好文章都是這樣寫的,越早期的文章就越規矩。好吧!我自己也是個不老實愛變化的人,於是我們試著將這架構動點手腳讓他生動些。
  有的人在既有的架構樹旁加種上一株或很多株煙霧樹,這樹純觀賞用,她能讓本來簡單的故事變得神秘曲折起來。
  有人將現有架構乾坤大挪移,頭放到腳,腳放到頭,整段的大搬移……這種人還算是心小的,更厲害的人則是把整個架構都敲碎,然後讓讀者們自己去玩拼圖遊戲。這些技巧都不難,多做些實驗即可,不過想要使用越複雜的技巧你的邏輯能力就要越強。我見過一些大膽的作者,他們的文章被敲成碎片後就真的成為碎片了,連大羅神仙下凡都無能為力。
  架構之重要還不只是用來讓文章有著各種面貌,她同時還負擔起如何讓一篇文章出現旋律,讓整篇文章像個傳奇,像首音樂。好的架構就像是中空的風管,不同的讀者帶來了不同的氣流,因此就發了出了不同的音樂,她們總是能讓讀者們驚悚、歡笑、哀愁、沈思等等……

  現在網路上寫小說最被詬病的就是有靈感就寫。是的,我也常告訴某些人有靈感就要立刻寫出來萬勿蹉跎,但我說得是要他們去寫架構而不是就這樣隨性寫起百萬字的長篇小說了。在沒有設計圖下起手建立花園的下場會是……
  網路小說有時的問題就在這裡,一堆人都想寫長篇,結果斷頭的冤魂一堆。近來有人稱這種網路小說現象叫太監文學,在我看則像是刑場文學——有時我感覺,每當我進到各個文學網時都感覺陰風拂面,有些亂葬崗的氣象,在農曆七月的夜裡,哀嚎著……

謬西 2002.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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