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打字工

謬西的書：《藍眼》

作者：謬西
出版社：皇冠文化
ISBN：9573321939
出版日：2005.11.21
中文平裝版

　　「我跟你一樣愛著若娜，我看著她學步，看她開口說第一句話，看她長得越來越嬌豔動人……」主宰……或許該說是Ｓ……Ｓ低聲說道，「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在喬司的監工下，新的神殿已經建好，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完成了。今晚，神殿是這樣的空盪，沒有頌讚也沒有禮拜。祭司學校的學生們要過兩天才會回來，新的祭司已經被挑選出來，很快的，新世紀將會恢復成以往一般，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歐蘭朵會被遺忘、貝莉會被遺忘、若娜也同樣的會被昨日還悲傷的民眾們所遺忘……
　　「我想要有眼淚，真正的眼淚……」藍眼用著平板的聲調說道，「就像是個真正的人類一樣，在悲傷的時候能流出的那種眼淚。」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父母曾告訴過我個故事。那是關於一個小木偶的故事，它一直想變成個真人……在經歷了千辛萬苦之後，一個仙女終於幫它達成了願望。」Ｓ仰起頭，像是陷入了沈思，過了好一會後她才繼續說道，「我小時候很笨，聽過的故事馬上就會忘記，這是我唯一還記得的童話故事了。」
　　「後來呢？」藍眼問道，「當小木偶變成了人以後呢？」
　　「沒有後來，這故事到此就結束了。沒有人知道這小木偶變成了人後有沒後悔。或許後來他後悔了，又或許他自今爾後就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誰知道呢？這故事之所以會被稱為童話，意思就是，那只是說給孩子們聽的，沒有人希望孩子生活在痛苦當中。」
　　「妳是個仙女嗎？」
　　「我可以試試，雖然之前我沒做過，但是給我點時間，我想應該是可以辦到的。從一個胚胎開始，這點不難，比較困難的是將你資料庫轉移到那個成形胚胎的腦子裡。又或許我可以嘗試在你身上植入些細胞，讓你成為一個宿主……方法很多，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Ｓ突然笑了起來，「時間……呵！這對你我來說，是最不需要擔憂的事情了。」
　　「我不想要這樣複雜，我只想要流淚而已……」藍眼說道，「我不需要人類的血肉，不需要思考，我唯一想要的只是眼淚。」
　　「嗯——」Ｓ沈思了許久，「這比較難，但還是有辦法的……或許我能幫你做個模擬的淚腺，與資料庫相連，這或許可以……」
　　藍眼想到了喬司，它也曾出現過跟自己一樣的混亂，只是它的混亂是在經歷了非常長的一段時間後，才慢慢產生出的進化，而自己卻是一出生就這樣了。許多事情都是無法解釋的，比如自己在初見Ｓ時，立即生出的那種親密感；比如在大地行走了兩千四百年，卻始終沒探測到伯恩峽谷地下有個油庫……
　　他又想到，在自己初遇Ｓ那天時突然如汽化般消失的七個異種人，顯然那七人是帶著傳送機的機器人，而非探測儀顯示的異種人……但當時，自己探測儀為何顯示的是異種人呢？這一切必然與Ｓ有關，是Ｓ預先所設計的，所有所有一切都是被預先設計好的！
　　藍眼並不在意自己的探測儀出錯，他真正在意的乃是，為何自己會像個人……
　　「既然我不是個真人，為何會在戰場上逃走，為何我會害怕、悲傷，為何我會愛上若娜？」藍眼說道，「我知道喬司有也類似的問題，但它的問題該是屬於漸進式的進化。為什麼我跟其他機器人不同？不需時間，從剛出廠時就是這樣，我甚至沒有選擇的機會。」
　　「因為……」Ｓ沈吟了好一會後，說道，「在你出廠設定資料庫時，我在你腦子裡放進了一個程式，一個可以讓你像人類一樣思考的程式。」
　　「為什麼？」
　　「對不起，我以為這樣可以幫助你及若娜……」Ｓ說，「你知道的，在許久以前我曾經來到過這，曾經在此掀起過滔天巨浪……那時，我為你與若娜間的愛情所動容。我以為自己可以幫你做點什麼，比如說讓你能變成個人，於是……但畢竟我不是神，唉！」
　　七萬年前，當Ｓ走進蟲洞時那最後一眼瞧的是藍眼與若娜親愛的樣子，所以在兩千四百年前藍眼剛出廠時Ｓ便忍不住在藍眼資料庫上動了手腳。Ｓ離開時並沒見到海尼進來，當然更無法預料到若娜會死在海尼手下。這就是所有悲劇的開始……以及開始了，一個永無止境的命運迴旋圈……
　　「沒關係，我想這一切都是因果中的一環，若是妳不做，事情還是一樣會發生的。」藍眼說道，「沒有人能逃脫得了因果，連妳都不能，又何況是我？」
　　「或許……或許將來你會遇到與若娜一樣的女孩？你的生命幾乎是無限的，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呢？」Ｓ笑了笑，然後說道，「讓我們開始計畫吧！我可以將你變成人，一個能哭能笑的人……如果你不介意死亡這件事情的話。」
　　這確實是件令人心動的提議，一個讓人無法不咬上一口的生命果，一個充滿著誘惑的潘朵拉之盒。成為個人，有血有肉的人……藍眼想起若娜的吻，想起她那柔軟的舌，想起她那歡喜、憂傷的眼神，想起她的身軀。
　　死亡並不可怕，那真正可怕的反而是永生。
　　「如果妳失去了艾索，」藍眼突然反問，「那妳會怎樣？」
　　「嗯——」Ｓ低下頭想了許久，然後抬頭說道，「我會怎樣……我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老實說，我不知道我會怎樣，或許我會發瘋，然後毀掉整個世界？我清楚世間一切的智慧以及奧秘，但卻永遠也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他……我會怎樣。我甚至沒真正的想過這個問題，連想都不敢，怕是想上一點，惡夢就會成真。」
　　「妳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我相信這是妳輕易就能做到的。」
　　「嗯！」
　　「雖然我想要將自己關閉，但我的指令卻不允許我向妳做出這樣的要求，保護自己永遠存活是我的基本指令之一。」藍眼說道，「我必須時時刻刻維護自己在最佳戰鬥狀態，必須去尋找出泰納族的戰士們，然後消滅他們。」
　　「你想要我取消尋找泰納族的指令？」
　　「不！我只想請妳幫我重整資料庫。不是抹除些什麼，而是請妳把當初加在我身上的那個指令挪去。」
　　「我懂……你畢竟還是變成了個人啊！」
　　「是吧！我想我已經是個人了。從遇到若娜那刻開始，我就已經是個人了，而若娜已死……」藍眼說道，「最後，我想問妳個問題，一個我想了許久卻沒有答案的問題。這問題或許可笑，但這絕對是我最後一個問題了。」
　　「我會盡力的。」
　　「有天堂嗎？」
　　「有！不然人死了以後要去哪呢？看起來我似乎是無所不能，但對宇宙來說，我渺小到連一粒砂都不是。當我知道的越多，我就發現自己懂得的越少，就越無知。人來人往，必然是有個歸宿的，就像是你所看到的時空因果——這一切必然是有個東西在維持著。」
　　「謝謝！我想這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