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是在二○○二年的九月廿二日走失的,其實大家都清楚牠是死了,卻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說出這「死」字。算來,小小走了有兩年半多,這時間我一直未曾想再養狗,無論怎樣可愛的小狗都無法勾起我一絲念頭;然而昨夜,我突然下了個決心,我想要隻狗。
  這狗可以在我寫作時趴在我的腳底瞧著我,直瞧到打起瞌睡;散步時,牠會哈著氣陪我,我們還可以順便去探訪附近的異性狗狗,或去找野貓麻煩;我們還可以一起去釣魚,牠將坐在我汽車真皮座椅的前座,那是空了許久專屬於牠的位置。
  一清早,我告訴公主說我想要養狗這念頭時,公主先問:「小小哥哥是真死了嗎?」我告訴公主,小小死了,然後大致解釋了一下,並不是所有死亡都會像爺爺奶奶那樣有個墳墓,尤其小小……牠是突然失蹤的,我們連個遺體都沒法找到。「那──我們過了兩年半才養新狗,這是因為不希望小小哥哥傷心對不對?」公主繼續問著。
  我沒辦法回答。

  雖然我在多本書裡提到貓,從未寫過任何一本提到狗的書……但其實我一直都是個喜歡狗的人,在我過去生命的四十八年裡幾乎都有狗相隨。
  我不大能想像怎會有人家裡沒有養狗,在《大地之歌》系列最後一集《大地之子》裡有段回憶:老獸醫與他兒子散步時悄悄指著某人認其形跡可疑。他兒子不解老獸醫之推論,而理由竟是──怎可能有人散步時是不帶著狗的?
  嗯!我就是這樣的一個老派觀念的人,怎有人可以活著而身邊沒狗?我倒不是會把狗當成人來養的那種老媽媽,在我觀念裡,狗就是狗,一種上帝特別創造送給人類的禮物,讓人類能不至於孤獨。所以我不能忍受身材過於嬌小的狗兒,那是玩具,而狗又怎可以是玩具,牠們乃是人類最親暱的朋友。
  你知道當小小離開時我的痛苦嗎?不是突然很傷心的痛,而是止不住的一直想──牠喜歡躺在這、牠喜歡吃那個、巷子裡多了隻虎斑野貓、隔壁搬來隻漂亮母狗、牠要是知道什麼什麼這時可不知會有多麼高興……要怎樣走出這陰霾?有人說是再養隻狗,但感情又怎是如此簡單之事?
  是的,我們天生都是容易愛上新鮮事物的人,卻不代表會遺忘、會不愛那之前的──那陪了我整整十四年的小小。狗的十四年代表人類幾歲?整整的一生,小小才剛斷奶,才一個巴掌大時就來到我的身邊,牠用牠整整一生陪伴著我。
  小小在家裡一直是很有地位的,整組沙發最長的那張是牠專屬座椅,我車子前座也是牠的,很多人無法置信我們會這樣寵牠,不過是隻雜種狗罷了。這些人不懂,他們把狗當兒子養,所以他們的狗得與他一樣血統尊貴,最好還能有張大學畢業證書。而我的小小只是隻狗,一個我的朋友,在靈魂上,我們同時是對方的主人。
  品種又算什麼?那最重要的是裡面的靈魂……小小知道牠自己是誰。
  鄰居們見到小小時都會好奇,問說這狗在想些什麼?牠的眼睛裡永遠帶著一抹憂鬱,像是活了好幾個世紀的幽靈一樣。我向來不相信輪迴轉世,認為這是種毫無道理的可笑迷信,但我卻相信小小是我之前狗兒們轉世來陪著我的──與其說是我照顧牠,不如說是牠擔心我沒了牠能不能好好過日子。
  十年前我離婚時,牠一度成為個爭執重點,離婚證書上甚至還提到小小的名字,怕是沒白紙黑字誰會賴了誰的。提到兒子時大家還有共識,三言兩語就解決掉了,但關於小小歸誰卻足足吵了有一整禮拜。還記得剛離婚時我與前妻尚處於一個屋簷之下,那時前妻每天就只跟狗說話……之後小小就在兩家間流浪,四處逢源,被寵得像是個王子似的。

  我沒辦法回答公主問題並非是我不知道答案,而是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我只是感覺是小小要我再養隻狗,牠告訴我牠要回來陪我了,在我寫作時牠會趴在我的腳底瞧著我,直瞧到打起瞌睡;散步時,牠會哈著氣陪我,我們還可以順便去探訪附近的異性狗狗,或去找野貓麻煩;我們還可以一起去釣魚,牠將坐在我汽車真皮座椅的前座,那是空了許久專屬於牠的位置。
  我不能解釋的是,我並非是要養一隻狗來取代小小,我想要的就是小小。
  愛情是種很麻煩的東西,祂不會死,也不肯消滅,就在那糾纏不休。沒有什麼愛情是可以取代另一個愛情的,最多是疊在一起……等你老時,等你記憶慢慢歸於純樸之時,那往日的愛戀便一一活了過來。
  嗯!我不喜歡純種狗,太嬌貴,我的小小絕對不喜歡當隻純種狗的,牠平日連多瞧牠們一眼都不肯。小小的血統裡必然有許多皇室血緣,隨著亞歷山大大帝從歐洲橫跨亞洲又,或許還帶有亞瑪遜帝國裡的某些神秘基因……只是牠並不以此為傲,因為這些怎比得上與我相處的片刻?什麼都不重要,那真正重要的是愛,愛乃是不朽的精靈。

  所以,我想要隻狗,幼犬,品種性別不拘,最好是混血雜種狗……毛要短,體型中小,站立時約不超過膝蓋,但又不要太小、太迷你。請看到這篇文章的人通知我,位置得在高雄,嗯!這兒是小小的老家了。

謬西 2005.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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