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某網有不認識的朋友指責,認為謬西這人竟然敢用「作家」二字來當網站名稱,還臉不紅氣不喘的自大到無以復加。在看到這種說法後我第一反應自然是不太高興,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幾時打著招牌宣揚自己是個作家了?論低調,我不知道網路作家出身的有幾人比我低調,我發文還都會特別申明不接受網站推薦……
  這是滿可笑的一場無妄之災,起因大概是有人在論「網路文學」時提到我的名字,於是又是場莫名其妙的日俄戰爭,打著打著打到了我的頭上。這場罵,直到我現在將我所有使用「瘋子作家」留言版都改成「瘋狂打字工」,還不肯停歇。
  我試著回憶,是何時開始使用「瘋子作家」來當我網站名稱的?應該是我剛出第一本書沒多久,還沒有以寫作為職業前,這名字我用了將近有三年左右了。
  稱「作家」,當然是因為當時我以為自己算是個作家了,你知道剛出第一本書人的心情,自大難免。而「瘋子」呢?這點可能要對我文章較熟的朋友才會清楚,我因為「恐懼症」所擾,是精神科二十年的老病號了,台灣數得出來的精神科醫生我泰半認識——稱「瘋子」是自嘲,千萬別又誤會我是嘲笑有精神上困擾的病友。
  雖然我網站掛著「作家」招牌,雖然當時我因剛出第一本書而囂張不可一世,但我這人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在日常生活或是網路上從不敢說自己是作家。直到今日,或許有人認為我該有些資格可稱作家,但除非是用來自嘲或諷刺什麼,我從來不敢自稱為作家,這點小小分寸我一直守得很緊。
  或許是家訓,或許是天性彆扭,我是個滿保守不喜歡推銷自己的人。有誰見我打過書?常去新聞台的朋友跟我算是最熟,沒人弄清楚我何時出了新書,老實說,連我家女人都要看到版稅支票才知道我又出書或再版了。每每出版社要求我上電台、電視我都推三阻四死賴不去,萬一推不了非上媒體時,我總是跟朋友們笑說又要去當猴子了。
  是的,我的個性本來就有點孤僻,不愛與人為伍,我想這也就是我之所以會去看精神科,還連看上廿年、看上癮的原因了。
  我想有朋友會告訴我商業上的理論,「瘋子作家」像是個商標,許多朋友不認識「謬西」倒知道有個「瘋子作家」。但是又怎樣呢?我說我不喜出名,我出的書上也沒打上「瘋子作家」四字……因此,不用「瘋子作家」又怎樣呢?老實說,連一點心疼之處都沒。
  這次的事件讓我發現一個好玩之處,相當好玩之處。按理說,我「濫用」作家之名已有三年,但卻從來沒有人指責過我,直到我把寫作當成職業後……
  好了,這兒我完全不想爭論「作家」二字的定義為何,或是怎樣的人夠資格稱「作家」,為什麼他是作家,而我卻是打字工。誰說自己是作家我都不會在意,因為那大不了你、小不了我,寫文章的人比的是文章,難道以為文人們平素無事淨在那比頭銜嗎?
  人的眼睛在哪,心就在哪,很實際的一句話。

  此時,我靜靜地坐在電腦前寫下這些,心中早已沒有剛開始被指責時的那種痛楚,那種受冤屈的不平情緒。寫下這些並非是為了反駁、平反或挽回些什麼,只為記錄,用寫自己墓碑的輕鬆心情。望著右下角電腦時間一分分過去,人就這樣老了,再兩個月我就要虛四十九歲,人生能有幾個半百?
  其實在一個半月前我就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所謂「鬥智」這玩意了。我採取了關版、刪文、走人鄉愿、息事寧人方式來處理鬧版事件,不想爭也不想辯,只想安靜地躺在沙發上看書,直到世界末了。
  這是不對的,謬西不是這樣的,因此我女人為此大大感到不解,本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大怒為文駁斥,甚至用盡全力抓到鬧事者送到警局——事實上,關於鬧事者的資料是被送到我的手上,我只去看了看那人文章,寫得挺不錯還滿有才華的。女人笑我,笑我從憤世嫉俗的刺蝟轉成了縮頭烏龜……又怎樣?縮頭烏龜又不比刺蝟更笨或更短命!
  從很早已前,我便把自己當火來燒,從不珍惜。或許是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太多吧,鬧版事件才剛過去,接著又捲入這無妄風波……油一下加不上來,沒兩下火就滅了。
  人能燃燒自己多久?仔細想想,到盡頭時,燃燒的與不燃燒的又有什麼差異?我自以為在寫作上盡了心力,以為在幫助新進網路寫手上盡了力,以為自己一生都盡力於讓自己無愧於天地……但盡力的與不盡力的又有什麼差異?難道說,我會因此而得到什麼獎賞?
  即使我得到了獎賞,這獎賞又能讓我的腳步輕快起來,讓回得回那往日的健康以及青春麼?還是說,我能將這些獎賞帶進墳墓裡,在那小小幽暗的盒子裡啃吃?

  不要等到日頭、光明、月亮、星宿變為黑暗,雨後雲彩反回,
  看守房屋的發顫,有力的屈身,推磨的稀少就止息,從窗戶往外看的都昏暗;
  街門關閉,推磨的響聲微小,雀鳥一叫,人就起來,唱歌的女子也都衰微。
  人怕高處,路上有驚慌,杏樹開花,蚱蜢成為重擔,人所願的也都廢掉;因為人歸他永遠的家,弔喪的在街上往來。
  銀鍊折斷,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損壞,水輪在井口破爛,
  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上帝。
  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聖經.傳道書.十二章二至八節》

  嗯!我是老了,失去了面對困難的力氣與勇氣。我一點也不在意書賣得好不好,不在意身體健康,甚至不在意自己還能不能寫,不在意有沒人邀我出書。我眼前所望的只剩昏暗,耳也開始背了,白髮一根根冒了出來,白帖子越接越多……銀鍊折斷,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損壞,水輪在井口破爛——我能阻擋住什麼?伸手出去,能抓到的只是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從前滿身是刺的謬西正在慢慢死去,新生,或說正逐漸死去的謬西會是個怎樣的人呢?我不知道,誰也不會知道,或許失去刺的謬西同時也失去了筆,失去了腦袋……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上帝,誰知道呢?

謬西 2004.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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