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我就知道貓是種超乎自然界定律的動物。在埃及他們當牠是神,在泰國牠在皇宮裡與王子同遊,在歐洲他們視牠為魔鬼化身。那流線型的身軀,優雅的姿態,高傲中略帶嘲諷的態度——我一直有這種感覺,這星球是由貓所統治,我們不過是寵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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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是四月初在市場被發現的隻孤兒,狸花色,巴掌大小大約剛斷奶的樣子。在這之前家裡就一直想要弄貓來養,一家三口理由各異:家裡女人是為了想要剷除鼠患,家中老鼠橫行,無論是使毒、使陷阱皆無效果;公主則是除蟑螂、蜘蛛外盲目地喜愛各種動物,我合理的懷疑還包含老鼠;我是家裡唯一清醒的人,完全中立,只要別叫我每天帶貓兒出門散步就好……什麼?沒聽人帶貓散步?那當然好,這世界哪還有比養貓更好的事呢?
  在小米沒來之前,家裡大家期待養的是隻公貓。有人會想養母貓嗎?誰都知道母貓會生小貓,小貓長大會生小貓……而公貓只會讓別人家的母貓生小貓。問題在,家裡女人與公主又怎懂得這種分辨陰陽的大自然奧義呢?這種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由我來鑑察——
  在我說出小米是隻母貓時,一家子大小同時發出了哀嘆聲,家裡女人甚至起了棄養之心——只是想想而已,總之,小米還是安然地在我家混了下來,還建立出了某種可怕的不可動搖的堅強地位。牠成了我們的小女兒,公主的妹妹,一隻貓公主。

  公主每晚抱著牠跟家人一一道晚安後,便帶去她三樓的狗窩裡相擁而眠。一樓廚房常會發出老鼠宴會往來歡笑聲,家裡女人是個老派的人,她指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以史鑑今的十六字箴言命令小米夜宿廚房不得有違……小米眼露害怕神情想要掙脫逃回公主身上。怕?有啥好怕的,將軍難免陣上亡,這可是身為貓兒難以避免的宿命啊!看著公主與小米倆依依不捨的眼神,還真是讓人心中起了無限感慨。
  我是個日夜顛倒的人,於是每晚都可見到公主赤著腳悄悄地從我門前走過,溜到一樓搭救小米大兵。需要阻止嗎?我不認為,老實說我根本認為無此必要:一則我與公主同樣擔心小米會被老鼠抓走當成宵夜;其次,我始終有點懷疑小米跟老鼠間有什麼勾結。
  小米身型一日大過一日,每日生活就是跟家人搏鬥,弄得一家子滿手是傷。有時牠又頗為感性,能在我們膝上對話不休,你說一句牠便立刻跟你應上一句,一小時下來毫無疲態。我這人睡眠時間不定,白天偶爾醒來總會發現腦袋邊睡了隻四腳朝天的貓咪。
  好吧!這是隻不會抓老鼠的貓兒,可牠對鳥兒卻很有興趣,整天待在窗台上遙望那些鳥兒時還不忘舔舔舌頭。因此我們也沒辦法說牠身心不健全之類的。
  女人每天為牠買魚買肉,愛牠甚過愛我。整塊鮭魚吃厭換吃魷魚,什麼魚都不吃時換豬肉,嫌豬肉太腥改吃牛肉,有時還想盡方法要往牠嘴裡塞點飽含鐵質與維他命C的深綠色蔬菜。公主在家地位大受動搖,我們常常警告公主:她要是書再讀不好的話,乾脆就讓小米去上學取代她好了;若是家裡經濟崩潰,會被棄養的絕對是她而不是小米。

  就在這時發生了貓變事件,時間是7月29日,也就是前天上午,一個可怕的日子。
  早上11點時我突然醒來,發現小米在我身邊咬著被單拱著背顯出一副相當忙碌的樣子。嗯!牠從來都很忙碌,若說到沒事找事的功夫,牠若第二就沒誰敢說第一了。可今天有點不同……有點兒怪,那姿勢有點像是——自慰?
  這沒什麼,你當我是個不開通的老頭,光「自慰」兩字就嚇倒了我嗎?關於自慰這種事我清楚得很,遠在四十年前我就懂了;只是,母貓自慰似乎不是這樣,大多是坐在地板上不停磨蹭。小米此時乃是口叼被單一角,雙腳跨在牠拉成線狀的被單兩邊,前後……前後……總之就是前前後後的。我一側頭,看到了我不該看的,立刻全清醒了跳了起來。
  公主被我的大喊大叫聲給引了過來,然後她也跟著我一起大喊大叫起來。女人是三小時後才開始尖叫的,因為那時她不在家,以致於讓我家意外地維持住優良傳痛——起碼有一個人應該維持在精神正常狀態。
  嗯!小米是公貓!牠竟然是隻公貓!
  公主開始懷疑我怎會分辨不出公貓、母貓?這不是開玩笑嗎?太侮辱人了吧!公主雖然個頭長得比我還高,但年紀輕見識差,她可不知貓是種怪異的動物,常常會發生各種奇怪的事,不然為何巫婆都要養貓,為何黑貓會化身成為魔鬼四處飛翔?起碼在我小時,我媽是這樣跟我說的……那時我還心存懷疑,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多麼不孝,證據就在眼前!
  是的,小米用念力將自己變成了一隻公貓,就像是小龍女的故事,小米得道了。
  至於牠是聽到或見到什麼以致於悟道?我個人猜是牠偷看了我在電腦上打的文章。我感覺有人在看到這裡時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神色,那麼你……嗯!就是你,你告訴我,要在怎樣的情況下,一隻好端端的母貓會突然變成公貓?

  這兩天家裡陷在股濃厚的怪異氣氛中,每個人脾氣都暴躁起來。女人總感覺小米是不是太粗魯了,沒以前可愛了,怎會對她特別為牠精心烹飪的獅子頭毫無興趣?公主認為小米是個男生,對晚上與牠同床共寢這事心底起了很大掙扎!而我?我依舊是中立、是無所謂的,可是我對起床時腦袋邊是隻公貓總覺得有些悵然,怎樣說母貓都比公貓好。
  好在的是,這一兩週就要帶小米去動個手術,小小的手術。女兒望著小米說:
  「別怕唷,雖然這該算是他宮而不是自宮,但理論上應該一樣,一樣可以去練葵花寶典的。到時你又可以變回可愛的女生了!」
  在我寫這篇文章時,小米坐在我身後窗台以種哲學家眼神凝視望著屋外鳥群。我猜牠正在期待能快點進行手術,嚮往那將要來臨的日字:「日出東方,唯我不敗!」下週牠便可以用繡花針一一把那些可愛的鳥全給刺下來了。

謬西 2009.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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