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時，我發現身旁竟然睡了一隻猩猩——我猜這傢伙是隻猩猩，但也可能是隻發育過份良好的猴子，或人猿，或金剛什麼之類的狗屁野生動物。我先是因驚嚇而跳了起來……說來運氣也還真好，這隻龐然大物沒因彈簧床的震動而被驚醒。
這時間我本該在辦公室的。我約了位客戶在高雄見面，可說是運氣好到不能再好，就在我站在航空公司售票處剛掏出信用卡時接到電話，那客戶不停地抱歉希望能將會面時間挪後三天。於是我就擁有了個合法的非法下午。我回到家，打開冷氣痛快地睡了個午覺。
希望妻今早出門時沒抄下電表度數，她最近對省電這件事情有著種莫名的執著。
我注意我睡了約一個小時又四十五分鐘……猩猩如嬰兒般捲曲著身子發出微微鼾聲。我環視著整間臥房，全然看不出如此巨大的傢伙是怎走進來的，且，牠上床時為何沒驚動到我？我輕輕地走出房間，心想，發生這種怪異事情該要跟誰聯絡呢？
或許是消防隊，印象中只要是出現虎頭蜂或蛇或鱷魚或老虎或外星人這類可怕玩意都是消防隊解決的。但也可能是動物園，或是某個特殊醫學中心，或國家安全機構……我必須打通求救電話，必須找人幫我把這隻龐然大物給弄出家門；不然等妻回來，我保證她會毫不留情地留下張離婚證書然後離家出走。
來到客廳，一方面我注意到大門關得很好，一方面翻著妻平日放雜物的櫃子，我猜她將她常用的那本萬用電話簿給塞在這兒。我從沒開過這個櫃子，事實上，結婚七年來我沒開過家裡的任何一個抽屜……在櫃子裡，我看到了個印刷極其誇張的保險套盒子，一個帶有濃烈巧克力香味的保險套盒子。
我沒用過保險套，我意思是說，我跟妻在一起時從來不用保險套的。我輕輕打開那該死的漂亮盒子，發現原本該是一打裝的保險套只剩下了三個，那麼其餘的九個是到哪兒去了？此外，我還特別注意到這套子的SIZE……我討厭這種會特別註明SIZE的保險套！
我是做錯了什麼？痛的情緒淹沒了我，我突然覺得尿急起來，就快要尿到褲子上了。要說我最大的錯，我站在馬桶前，努力的擠出了幾滴尿液，邊想：如果不考慮陽具的SIZE或硬度或持久度的話，我最大的錯就在於用電完全不知節制——我愛吹冷氣，經常以各種藉口中午偷溜回家吹個冷氣睡上兩小時午覺，這就是我唯一的罪行了。
我茫然地推開臥室房門，就這這時冷氣「喀！」的一聲，兩小時的定時到了。然後我想起來我房裡有隻猩猩，一隻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猩猩，因著那盒會讓全世界男人嫉妒的巨大SIZE保險套，我將此事給全然忘了。我連忙尋著遙控器想要再次打開冷氣，不由自主的我就是這樣認為，這隻猩猩是被冷氣給吸引來的。
只是猩猩已經醒了，牠側躺著，單手支頭用著憂傷地眼神凝視著我。這隻猩猩與我心底所認知的猩猩完全吻合，粉紅色的臉龐佈滿皺紋，深褐色的毛髮帶著種妖異光澤……媽的！真他媽的！這隻該死猩猩的深褐色毛髮竟掉的滿床都是，妻昨天才換的床單！
我開始想像晚上妻會怎樣向我發火，一整床單的毛……老天！
我試著讓自己動作放輕，打開冷氣；在猩猩眼神理我看到抹滿足，牠愛冷氣。好了，現在我知道牠愛冷氣，但光是有冷氣是不是就足夠安撫牠？我記憶中猩猩是吃素的，大家不是都說猴子愛吃香蕉？不過猩猩跟猴子似乎不完全相同。
我打開電視轉到兒童節目，猩猩高興地坐起了身子，三秒鐘不到就目不轉睛地完全融入到電視節目裡……然後我到冰箱裡翻著，冰箱裡只有兩顆梨子以及一把不知哪時買的青蔥。除煮泡麵外，這家有多久沒開伙了？我已經忘了。
猩猩似乎對梨子毫無興致，牠專心地看著電視，不時高興地捶胸、鼓掌。我偷偷溜回客廳，試著撥電話到消防隊……我得立刻把這隻猩猩給弄離開家裡，關於那盒保險套，我無法在猩猩在場的情況下與妻平心靜氣的討論。
「如果，」我試著讓聲音平和，假裝成個無聊亂打電話報警的瘋子。「我只是說如果。如果我家裡有隻猩猩，是不是該跟你們聯絡？」
「你確定那是猩猩？」
「我該怎樣確定？」
「我也不知道……」對方沈默了一下，然後問道：「你家裡有隻猩猩？猩猩是保育動物吧，你在家裡養了一隻猩猩？」
「我只是說如果！」
「猩猩好像沒有尾巴，而且比較大隻……」
「謝謝！」我迅速的掛掉電話。
當我回房間想要看那隻可能是猩猩的傢伙——是不是很大隻，是不是沒有尾巴時，那傢伙斜靠在牆角歪著頭，嘴邊流下帶著泡沫的唾液，抽搐了最後一下。牠是被梨子給噎死的，一口想要吞下整個梨子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好了，這下我也不必打電話找消防隊了……或許該找清潔隊，或是找殯儀館來？然後我想到，剛剛消防隊的混蛋跟我說猩猩是保育類動物，他們會不會因此而控告我什麼？我該關掉冷氣嗎？如果沒有冷氣，這隻死掉的猩猩會不會立刻開始腐爛發臭？
手機突然響起。
「在高雄？」妻用著很平靜的語調問著。
「嗯！」隨即我後悔了，為何要撒謊呢？但已經來不及了。
「你晚上幾點回來？」妻說，「我會晚點到家。小青要回澳洲了，幾個老同學說要通宵混一整晚……我盡量在十一點前到家。」
我望著凝視著電視的猩猩屍體，心想，若要全然不留痕跡地處理掉這個傢伙，可是件相當大的工程。瞬時間我腦海裡閃過了至少一千八百種解決方式，其中包含著用電鋸支解然後分包丟棄……方法雖然很多，但不幸的都需要時間，這樣龐大的屍體決不是三、五小時就可以被消滅掉的。
「嗯！機會難得，你們十幾年同學……為何妳今晚不跟她們一起？」
「跟她們通宵？」妻的聲音裡帶著訝異。
「別被婚姻綁死了，」我笑著說，「自在點，別讓妳同學笑我是個大男人。」
掛掉電話後，我看了下手錶。妻最早會在晚上十一點回來，但也可能因著我的鼓勵而跟情人過夜不回來了。能跟情人過夜這種機會極其難得，我相信妻絕不會放棄；當然，前提是妻的情人也能找到個完美理由在外過夜，或他家也倒楣到死了隻猩猩。
於是，我至少有七個小時可以解決掉這隻猩猩屍體，這其間還包含著將床單清理乾淨。突然，我為自己的冷靜感覺到驕傲，這世界還有誰比我做事更牢靠呢？
謬西 2007.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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