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題是源自於基督教爭執不休了兩千年的一個神學問題。其實這問題在有人類以來就一直被爭議著,只是在宗教上更顯為清晰,也更為容易讓人瞭解其爭議的地方在哪。如果我們試著讓這主題簡單一些、淺顯一些,這題目也可改為——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嗎?
  那位被耶穌稱為滅亡之子的猶大有沒有權利不出賣耶穌?在《聖經》裡記載著,出賣的那夜耶穌說:「你所做的,快做吧!」這就是命運了,猶大是被命定犯罪的,最明顯的是,猶大在出賣耶穌後立即悔悟接著自殺,當時他有沒有一個自由意志可以選擇不出賣他敬愛的老師——耶穌?
  耶穌一直對猶大將要犯的罪甚為憂慮,《聖經》裡說,在耶穌指出自己即將將被出賣時「心裏憂愁」……別小看這位人子了,祂豈是在為自己憂愁?又有一段記載著,耶穌說:「你們中間誰有一隻羊,當安息日掉在坑裏,不把牠抓住,拉上來呢?」這樣看來似乎猶大在最後一秒時又有了個機會,只是他沒把握住而已。
  但命定裡耶穌是要被釘十字架的,祂若不流下自己的血當為祭品、贖價,那麼世人皆要與神隔絕而走入永死。依著命運,羔羊必然是要捨命流下鮮血的,猶大則是這救世計畫中的一個關鍵人物。猶大到底有沒有罪?其實我非常喜歡林語堂的見解,他認為猶大不止沒罪而且在天堂享受永生呢!
  在希臘神話裡最偉大的神祇不是眾神之神宙斯,也非天后希拉或智慧女神雅典娜,而是那沒人見過面容的命運三女神。命運女神在文學著作裡出現甚多,但是最驚心動魄的則是在莎士比亞的《馬克白》裡那三個女巫……或許有人認為那不是命運三女神,但不可否認那三女巫是莎士比亞依照命運女神所創造的。馬克白有權背叛自己命運不叛國弒君走入毀滅嗎?
  相對的,歷史多少人是陷在命運裡而無法自拔,某些人的一個念頭殺了百萬人,又有些人動了個念頭救了百萬人,這百萬人的死活是因著這念頭還是因著命運?中外命相都有所謂命可改但運可努力;《了凡四訓》則述說命運雖有,但一切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派則悲觀的認為,七個封印的揭開是件無法避免的宿命……

  因為我寫過幾本不像書的書,於是常有一些對寫作有著無比熱情的朋友會寄來他的文章,然後問我——我適合寫作嗎?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這就像是你在問我——我適合被出生嗎?沒有人能回答這問題,因為你我都不具備這種資格來決定別人的未來,這是屬於命運女神的工作,是凡人無法插手的。

  雖然我算是三分之二個無神論者,但我始終認為這世界是公平和諧的,用一種大自然的法則維持著。當旅鼠出生過多時牠們便會選擇自殺;在叢林中我們發現草食性動物與肉食性動物以及植物、草料間始終保持著一種恐怖的平衡。所以,我認為人類的天分也始終是維持在一種均衡的狀態下;於是,我認為,這世界上需要的技術工人遠多過於需要作家。
  我見過有人起筆就是一首七言絕句,甚至我還沒走到七步他就完成了那首美麗的詩句;有位朋友毛筆寫得極佳,我認為他的功力可以去賣假字畫了。不過這兩位朋友都很安分的在自己工作崗位上待著,他們從沒起過非分之想,作詩寫字不過是一個興趣。前一位朋友的詩其實也就是詩吧!說不出哪裡偉大,但那確實是詩,很美的詩;後一位朋友的字美是美極了,但不過也就是美,一種沒有創造力的美。

  這裡我們發現了一個重點,那就是「創造力」。

  許多事情是可以被模仿的,熟讀唐詩三百首後你的文筆立刻就優美了起來,如果你願意背下整本《紅樓夢》,那我保證助益會更大。假如你願意更勤奮一些,多讀點名家的寫作技巧便能迅速讓你寫作功力暴增,寒暑期的文藝營也個是不錯的選擇,更別說各大文藝中心時時都有一些收費不貴的講座……因為不斷的努力於是你的文章有了三分模樣,問題是你的模樣就只這三分,連半分也多不出來了。
  當薩利耶里遇到莫札特時的那種氣憤是可被理解的,我也曾發生過相同的事情,只是我沒因嫉妒殺人而已。我不知道胡適是不是在遇到張愛玲後便放棄寫文章這回事情,或許早在遇到徐志摩時就讓他昏了,文章寫得好不好有時跟學問做得大不大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認為我這一生讀過的書肯定多過蒙田,荷馬?要他去死吧!他那時代搞不好連書都沒有呢!李白又讀了多少書呢?
  技巧對每個寫作的人來說都是加分的工具,但大部分幾乎是所有人到了七十分就滿分了,死都不肯再往前動上一下。更可恨的是,這世界上就是有人他什麼都沒練過,但起步就是七十分,他甚至沒流過一滴汗水,沒讀過三天書。
  於是在寫作這件事情上面我的態度是傾向於預定論,一個人命中寫不出好東西就是寫不出來;這事無關於努力,也無關於人品道德,更無關於學問,這完全是一種命運。

  許多人看到這就要問了,那麼就不要寫了嗎,反正都是白費力?那更嚴苛一點的人或許要質疑到,那麼你又是哪種人,寫出這樣論調的傢伙肯定是個相當自負的人吧!
  我認為我是那種沒有天分的人,完全的沒有天分,在寫作上我的分數約在五十分上下,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寫出及格的文章。跟大多數人一樣,我擁有的只是熱情,被人稱為作家以及出書只是因為運氣,這點我絲毫沒有故作謙卑的意思。
  寫作其實是種嗜好,這篇文章的目的並不是要消除人們對寫作的熱情,反而是想要讓愛寫作的朋友們輕鬆一下。就像是我喜歡釣魚又釣不好魚一樣,這是一種休閒活動,釣不釣得到魚是另一回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因為愛釣魚讓我認識了許多魚的品種習性,我甚至還學會作浮標這種藝品。寫作也是一樣的,常寫作讓我在閱讀時更能進入到作者心中,以前生澀的書現在窗子都開了,於是就算我寫得再差寫作依舊是很有意義的。

  有一種說法,這世界雖然是命定的,但上帝將那掙扎不服輸的心放在人的心中,這個掙扎被稱之為希望。在預定論中每個人都是被規範好的,那麼行善與行惡又有何益?總之你的未來已經被注定了。耶穌說:「……並要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和撒馬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豈不只是一句虛話?
  所以,是預定,還是自由意志呢?由你自己來決定吧!

謬西 2002.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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