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隻楓葉鼠是女兒五歲生日時買給她的。她本來要的是寵物雞,妻說家禽類不僅難養且不易保持衛生,於是就想到了寵物鼠。之所以買這兩隻楓葉鼠其實有一半是我自己喜歡。為了找寵物鼠,我們還半夜在街頭逛了許久,最後在鳳山中山東路的夜市裡看到牠們。牠們是很可愛的兩隻小玩意,一臉蠢像,每天若不是跑輪子、吊單槓,要不就是死命的吃、喝,然後徹底墮落什麼也不的四腳朝天呼呼大睡。牠們是被放在一個籠子裡給帶回來的,為了照顧方便,女兒決定就放在我書房的書桌上,也就是在我電腦旁……
  去年我曾在台北忠孝東路SOGO見過這類寵物專賣店,我忘了是幾樓,那裡賣的叫聖誕鼠,老實說我不太分的出來牠們之間的差異在哪。那時我還沒有戒煙,一天大概抽個兩包多些吧……我秘書開玩笑說或許她該買個兩隻送我,放在我辦公室裡,萬一牠們掛了就表示我那小辦公室內的尼古丁濃度過高。
  現在這兩隻楓葉鼠就在我的電腦旁邊,或許牠們可以當我暴露在輻射線下的一個安全指標,或許我該在我的手機上也掛個一隻?

  前晚,也就是周日夜裡我看完HBO的《捉神弄鬼》後回到電腦前打算寫點東西,這時我發現牠們倆竟然正在幹著那不知羞恥的苟合之事。我尖叫了起來要妻來看,妻跟女兒匆匆的從三樓衝到二樓我的書房。女兒事後說,當時她以為我被楓葉鼠給吃了……然後妻蒙住了女兒眼睛。
  妻憤憤地大聲罵到,說我們被騙了,當初我們跟賣楓葉鼠的老闆說兩隻一定要同性,照眼前情況來看,這兩隻要不是同性戀要不就是牠們正在……
  翌日一早,妻跟女兒倆就開始為未來可能發生的鼠口爆炸事件開始鋪路預做打算。妻一方面要我打電話給獸醫或什麼動物管理局之類的,看看有誰在幫老鼠做結紮手術(關於這點我很懷疑);另方面她則四處遊說親友鄰居們:養楓葉鼠其實是種既優雅又高尚且時髦的高級嗜好。我跟妻說,萬一有人願意預訂收養小楓葉鼠,還可以附贈籠子。
  就在上午十點多些,家裡靜悄悄地只有我一個人時,兩隻楓葉鼠中的那隻公的竟然消失了,胡迪尼式的憑空消失。我檢查整個籠子完全沒有任何缺口。
  是像螳螂一樣在交配後被母鼠給吃掉了嗎?我一度這樣幻想。這雖浪漫,但卻太過血腥且不實際。我坐在電腦前為自己的責任擔心著,女兒放學回家時我該怎樣交代?或許晚上我該送她去阿媽家,送去個一週吧,這樣或許等她回家時已忘掉了我們曾養過楓葉鼠這回事了。
  不過又有著另個問題,她幼稚園的老師上週五打電話來說,希望我們讓女兒這週帶楓葉鼠去學校讓別的小朋友看看。我該做些什麼好讓女兒老師也忘了我家有楓葉鼠這事情呢?謀殺她嗎?
  中午妻回家時,我告訴她這個不幸的意外,她也想不出個辦法……
  一整個下午我完全無法專心工作就想著這個問題。這就像是密室殺人事件一樣,完全犯罪,毫無破綻,什麼線索都沒。我最後的記憶是牠像隻熊一樣站著跟我討吃的,之後牠就如同氣體般地消失了。
  我想到了一個我認為很可愛動機:或許是因為母楓葉鼠懷孕了?而這隻公鼠是個沒法擔負起家庭的無賴漢……這可是一個很有趣的小說題材。於是我打電話將這想法告訴了妻。妻告訴我她正在忙,並且說我是個既無聊又愛胡思亂想不切實際的傢伙;她同時告訴我,如果我真的很無聊的話,三樓女兒房間該要整理整理,外加家裡衣服已有兩天沒有洗了。

  我想其實答案是很簡單的,牠離去只是為了自由,換做是我,也會厭惡被關在那小小的籠子裡的。這裡唯一的問題是——愛情呢?牠為何只顧自己逃亡卻不帶走牠的情人?這時我想到一句老詞: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
  愛情與自由間到底有多少組合?為了愛情而放棄自由、為了自由而拋棄愛情,還有那比較激烈的——為了自由與愛情不能兩全而不惜離棄生命的。這第三者就是小說中的人物了,因為太過偉大所以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大多數人是選擇為了愛情而拋棄自由,於是他們走上紅毯後便過著白雪公主與王子般地幸福快樂而又單調的生活,每天跑跑輪子、吊吊單槓,死命的吃、喝,到了晚上時四腳朝天呼呼大睡。
  那隻逃亡的楓葉鼠是屬於於哪種呢?想必是個鼠中唐璜,說怎樣也不願被愛情給拌牽住。我認為牠是一位俠客、一位浪子,一位蓋世英雄,牠就像是荊軻一樣為了理想不顧一切走向未來……當然,牠的未來可能是另一隻嬌豔的母老鼠,但也可能是隻肚子正餓著的大野貓,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

  現在我沒太多時間來思考這件迷離案件,現在我所應該煩惱的是——未來一整年甚或一生女兒會在我耳邊嘮叨不停地擔心那隻失蹤的小傢伙。我想我該偷偷上街再弄隻楓葉鼠回來魚目混珠……但這中間最令我困擾的是,那混蛋老闆會不會再次騙我又給我一隻公的呢?如果萬一新來的楓葉鼠是公的話,籠子裡那隻母鼠會怎樣呢?會以死表明貞潔,還是……

2001.09.04 收錄於《嘟嘴的老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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