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嘟嘴的老國王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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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認識的人當中,無論種族、性別、年歲如何,總是避諱著談「死」,誠實說,這名單中還包含著我自己在內。許久以前,忘了在哪篇文章裡看到某學者討論關於死亡這回事情,他是以台灣省籍現況切入分析的,文章裡認為——外省第二代的孩子,因童年失去參與祖輩長者死亡經驗,在成長後面對死亡時將會遭遇到很大困難。我不知道學術上這論述的立足點穩是不穩,但從情感上來說,我頗認可這種論點,感覺自己就是這論點中的一個悲慘例子。
  有人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經由學習來建立的,除了死。我不認為,我倒認為死亡是可以學習的,只是我們從來沒認真面對過這課程而已。
  人都會死,生與死是每個人必經的兩樣事情,但我們從來都忽略了,也不許別人提起「人是會死」的這件事情。誰喜歡別人在自己耳邊提到死呢?死似乎是件遙遠的事,與我們毫不相干,是只會發生在別人家裡,永遠都不會降臨到我的身上。因為不提、不說,所以我們以為就成功地拒絕了死亡的接近,以為這樣就可以達到了永生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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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有好一段時間了,我懶,所以一直說要寫下來卻始終拖著,拖到有些過程都記不清楚了。那時天還沒這樣熱,還是春天,前後院子裡的貓兒還叫得此起彼落慘烈無比的呢!其實有些事情記不清楚比記得清楚好,太清楚反而是煩惱不斷,不若糊里糊塗……

  某天家裡女人跟我說,兒子告訴她說不想活了,還當場用頭去撞牆——這一切只因為跟女朋友分了手。我脾氣壞、性子急,兒子聰明得很,通常是採取隔空放話的方式與我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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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常喜歡把「瞭解」這詞掛在嘴邊,然後開始絕望,開始自怨自艾。例如我的母親不瞭解我;例如我的丈夫、或妻子或情人不瞭解我;例如我的孩子不瞭解我。因此,我們常處在種無端的哀怨中,認為受了絕大的委屈……
  只是,我們曾瞭解過自己嗎?
  在眾多宗教典籍中,神對人通常用的是「知道」或是「清楚」這詞。神知道你接下來會做什麼,知道你會犯出怎樣的罪,但神卻不會說「我瞭解你」。大部分的神是陷在種悲哀的情緒中的,祂若是瞭解人,又怎會悲哀呢?因為根本就會放棄引導這些無望的傢伙走向正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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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眠了好長一段時間,時間長到了幾乎忘記睡眠是怎麼回事,長到讓我開始懷疑——這世界真的有睡眠這回事嗎?或許其他自稱每晚都會睡著的傢伙們都是裝的,假裝他們睡著了,但其實卻在那偷偷地嘲笑我無意義的擔心。
  失眠並不像想像中帶給我睏倦,睏倦的是那該死的肉體,精神上卻奇怪地更敏銳了——許多以往不重要的事情一下子都清晰起來,例如我總是在煩惱著陽台上青菜生長過速,又擔心她們哪天會被採收完畢就採無可採了。
  人之所以活著最大的意義就在於需要與被需要。最近我常會假裝自己是株珊瑚藤。事實上,從我陽台上就可以看到對面牆角上那株開著淡紫碎花的珊瑚藤,那紫淡的、碎的讓人心疼……想秋已經到了,天氣慢慢轉涼,再紫,也不過就剩下這麼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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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剛才來電說小小失蹤了,在地毯式地來回搜尋一整週後不得不宣告放棄。小小是我家的狗,在兒子五歲那年來的,今年兒子都十九歲了。我跟兒子做了段簡短的交談,然後取得一致共識,一隻十四歲的老狗不可能會有機會在高雄陌生街頭活上一週的;況且他還重聽、雙眼幾乎全盲。
  其實不過是隻一文不值的雜種老狗罷了,也活到十四歲,算好命了;相對於人類年齡,該有個七、八十歲吧,辦喪事都得要掛上紅布條了……
  我很清楚「死」這件事情,是時時刻刻在發生的,不需要花太多無謂精神去哀悼……某個你在意的人或動物或事情死了,那瞬間你會感到悲傷、痛苦,以為自己無法再見到明天日出。然後你努力想要留下記憶。很快的,你、以及那死去的都會忘記一切;吃飯、睡覺、地球自轉依舊,什麼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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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剛從新竹打電話來,說明天要搬回來了。小妹一家三口八月就要跟著妹夫一起赴美求學,這次回來也不過是住個幾天而已,主要是因為退掉新竹的租屋後把一些帶不走的家具給弄回家來。沒幾天他們就要離開這塊土地了。
  我就只有一個妹妹,叫她小妹是因為她真的很小,超級無敵的小。小妹小我十三歲,從來就是我們全家的寶,幾乎沒人把她當家裡的第二代,她一直就像是第三代一樣的被寵上天。我老姊大她整整廿歲,記得某年老姊大學暑假放假送小妹去幼稚園時,幼稚園老師誤以為是媽媽送女兒上學……老姊當場發誓以後再也不陪她去幼稚園了。
  國中時我讀的是私立中學,所以每天通車上學。那時每日我都有個極重要的工作,反正順路,上學時推個娃娃車約走十五分鐘路送小妹去保母處,放學時再推回來,一直推到她讀幼稚園為止,應該推了有整整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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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懷疑,就是這個標題:「我有一個姊姊」。我最喜歡這類型的題目了,因為拿手,就像是小學生寫作文一樣;所以一看到這種題目我全身的血脈便立刻賁張起來……這題目的出現主要是因為我寫了封 E-Mail告訴我姊姊,告訴她我在明日新聞台的網址。
  我的姊姊(以下簡稱姊姊)是位老師,大我六歲……你們知道老師這行業的,會跑去當老師的大多是個性嚴肅外加殘酷不仁的傢伙,所以我才寫了這篇作文。這些老師們到哪都有一種怪異的癖好,拿著把福爾摩斯用的放大鏡,看看同學們有沒漏了啥功課沒寫——於是我必須硬擠出這篇八股文來交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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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r 26 Sat 2011 15:08
  • 雞蛋

  那些年的日子很苦。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我都忘了,記憶最深的是《梁山泊與祝英台》,母親一有空就搬出成疊的唱片與老姊一起跟著凌波、樂蒂一字一句地哼。你知道男孩的,男孩子怎可以跟著女生一起唱歌,還軟綿綿的黃梅調呢,這可太不像英雄了;於是我們就用盡全身力量撇斷一根拇指粗的扶桑,當馬騎在跨下假裝出征去打印地安人。
  那時電影裡的印地安人還都是壞人,誰也不知道從哪時開始,電影裡印地安人突地全翻了身變成好人了。
  從小我記性就差,常連才發生的事都記不完全,因此童年對我來說就像是碎片一樣存在著。缺點是,我從沒記全過任何事情;優點則是,每次回憶時,零星中總會有些新的發現,這發現常會讓我驚喜得失眠個好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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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r 26 Sat 2011 12:14
  • 母親

  記憶中的母親,一直都是精力旺盛,只要一開口便滔滔不絕無法停止。我從不認為她有什麼特殊或與眾不同之處,雖然出身望族,受過高等教育,但在我淺薄的認知裡,就是位普通的媽媽,沒什麼傳奇可言。
  昨日,我開車去女兒學校接她放學,在離開經過校門口時,看到一位女導護老師吹著口哨揮舞雙手邊吼邊叫地指揮學童們過馬路。我突然感覺胸口悶悶的……母親生前正是這所學校的老師,從我,我的兒子,到女兒,時間是多麼的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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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工作電腦旁的牆上釘著兩根極不搭調且毫無用途的鋼釘,幾次粉刷我都忍住沒有拔掉,就這樣像個圖騰或紀念品一樣懸在那兒。前幾天閒著沒事我問兒子這兩根釘子是打哪來的?他用著茫然的眼神的望著我,像是全都忘了……望著釘子再看看兒子,我感覺手心突然整個濕透起來。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希望兒子會記住這些沒啥意義的陳年往事,對某些事情來說,記憶力不好反而是莫大的祝福。

  童年時,母親對我的教育與別人家庭不同。或許因為她是老師,所以清楚該用怎樣的方式教育孩子,才能得到最大功效;或是說,該用怎樣的技術,才能將最多知識塞進一個幼童的腦袋裡,一種偉大的壓縮技術……當然,這一切都是出於愛——我知道我母親是怎樣愛我的,因此才會這樣辛苦試著把我「改變」成為個不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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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癮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如果你是個容易上癮的人,通常別人很難會信任你,因為這表示了你在人格的某部分出了問題。
  我就是個極端容易上癮的人,任何能挑起我興趣的東西都能鉤住我,讓我上癮沈迷;所以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相當差勁的傢伙,差勁到無可救藥。我經常會為了我有癮的事情而忽略了正事,傷害了朋友,在欺騙自己之外,還欺騙了所有關心我的人——這些都是上癮者們常會幹的,而我則是特別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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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時非常調皮,皮到近乎於無法無天,而我母親是整天教小朋友規矩的小學老師,自然無法容忍我這種行為,所以我的童年幾乎是在挨罵中度過的。我父親會在我犯錯時打我手心,打得很重,但我母親通常只用罵的當我做錯事時,我母親經常一句話劈頭過來罵道:「你是從哪裡來的膽子……」這話聽久之後,慢慢地我膽子就小了許多。
  母親病危之時,我已經忘了她是為了什麼事情突然又罵了我句:「你是從哪裡來的膽子……」隨即自己覺得好笑就告訴我,這話原來是我外祖父在她小時後常用來罵她的。這話的目的為的是,要讓人對老天爺存有顆敬畏的心。我母親「號稱」基督徒,但老實說我並不認為她有什麼特殊信仰,想那與我素未謀面的外祖父就更不用提了,他是拜關老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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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文章幾天前就想動筆,一直未寫,是因為不忍下筆。現在我將要寫的是件百分之百的真實事件,且正在進行中的事件。我想,不多久後世人就會將這一切整個遺忘……或許遺忘對這一切來說會是最完美的結局;但不幸的是,經由這事件所延伸出的問題,卻是永遠都不會消失的。
  決定下筆時,我對文章標題又起了些許猶豫。本想安的標題是:「一個好父親」,幾經思考,最後還是將那「好」字給拿掉了;因為若以整體社會的標準來看,我想談的那位父親並不夠資格稱之為「好」,甚至可說是差,非常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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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r 24 Thu 2011 12:12
  • 稚愛

  那是個老套的青梅竹馬故事,我跟她真的是再標準不過的青梅竹馬了,從還沒讀書的童年起就玩在一塊。分離是在國小一或二年級時,因為她家搬家;再見面是在國一下學期,因為我們就讀同一所國中;最後的別離則是在國中畢業,因她考上了第一志願。
  那是個「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只有讀書高的年代。
  這故事起於某個冬季的清晨,發生在一個剛開始為滿臉青春痘煩惱的孩子身上。這戀愛起於瞬間,沒有任何緩衝,以及可以解釋或分析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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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在半年多前,那時還沒過年,大地正處在於天寒地凍一片蕭條的景象當中。那是個悲淒的冬季,老國王坐在皇宮裡一邊呵氣搓手一邊擔心自己那老是弄不好的根管治療(直到現在還是沒有弄好),而公主則剛告別她最後一所幼稚園開使轉戰各地的才藝班……你知道的,身為一個世界最美貌的公主當然要在英文、舞蹈、正音、心算等等地方出人頭地;這其中尤其是舞蹈,因為老國王只有在看公主跳舞時才會掉忘記自己的牙疼。
  某天,在那孤苦無依冬季裡的某天。
  「你知道你家女兒要讀小學了嗎?」公主的媽媽氣極敗壞地向老國王吼道,「這是鄰國那個胖皇后告訴我的,他們家的王子跟我們公主同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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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出水痘,昔日玩伴四處逃散,什麼朋友、生死之交,大難臨頭時個個真面目全都露了出來。公主哀怨地跟我叨訴著她的寂寞,問我其他人都跑去哪呢?我不想告訴她太多人生道理,上回看報說有個六歲孩子在悟得人生真相後竟自殺了,人對真理知道的其實是越晚越好。
  心算班、正音班、舞蹈班都主動退費懇請公主在家修養兩週。我努力跟那些不學無術的老師們解釋:孩子越早得水痘越好,像我在一歲多時就出了水痘,所以小學畢業時就拿到了鎮長獎等等。只是這些老師們不知恥地繼續問我現在是在幹啥,在哪高就?我默然無語地牽著公主小手回到家中。
  作家的女人說要作家陪公主幾天,因為店裡的孩子們也怕被傳染到……這是痲瘋病嗎?這世界上人的同情心都到哪裡去了?沒知識的一群,怪不得這些孩子書都讀不好拿不到獎。我還記得我鎮長獎的禮物是一本英漢字典,彩色的,我該留下來好讓這些白癡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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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大約是在暑假之後沒多久,公主無緣無故突然間的胖了起來,從拇指姑娘一下變成了小飛象。身為國王的我,自然是分分秒秒注意著公主的一切,於是便招來那個要錢不要命的貪心御醫嚴加拷問。御醫先生的見解實在是簡單到近乎推託,他認為公主的胖只因為吃太多了;而且,這該死的傢伙還湊近我的耳朵說道,小時候胖——那長大會更胖,大約得胖上個兩三倍左右!
  各位要知道,皇室一族從我開始以降直到王子、公主都是那種幼時瘦小之人。直到廿歲前我都維持著廿三腰,卅歲前守住了五十五公斤防線……而王子就差了些,他童年時也曾經是瘦到不行,活像個黃種伊索匹亞難民一樣;可在小五時不知怎地就突然胖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的胖,直到現在還活在胖、減肥、瘦、胖、減肥的無止境迴旋圈中。
  有此深刻地血的教訓,所以我不免為公主的未來憂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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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的學校有了條新的規定,學校在她家庭聯絡簿裡夾了張通知,還規定要老國王簽名以示認帳。這規定是源自於——各國首長放學時常擠在校門口等著接他們家的公主或是王子,那景象直追當年加工出口區的下班盛況,單車、機車、轎車,就差一點沒看到坦克車跟Apache直昇機了。
  看了通知單後我心底冷笑起來,分明是學校又挨告了;老有駕駛人向學校抗議放學時交通堵塞,這故事每年不斷上演著。學校的大門前是個交通要道,數千戶的住家都仰賴著這寬僅十米的唯一道路,但每到放學前後這路便像癱瘓了般,好似夜市,在短短半小時裡偶然還會出現賣各種小吃的小貨車。
  公主慎重地將單子內容又念了一遍,背得是字正腔圓點滴不漏。這老師也還真是有心,不過要是能讓公主背背《三字經》、《千字文》、《唐詩三百首》等等我會更高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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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沒意外的話,你不會看到這封信的。我想就算是我把信列印出來親自送到你的手中,你也不會有耐心瞄上一眼。你是個完完全全不讀書的傢伙,別說是書信了,就連教科書你都無心瀏覽,所以這方面我全然地沒抱有任何期待。
  我寫這信是我個人的行為,一切與你無關。
  剛才我找到了篇去年父親節時寫的文章,主要是寫你送我禮物的經過,看了後就像個白癡一樣在那兒自己傻傻感動著。依慣例,一翻看舊文我就忍不住地想要東修修西改改的;這回卻發現沒有辦法,改一個字感覺就都沒了,於是只好讓它維持著原本樣子(只修改了一個錯字)。你或許要嚷嚷地說我無聊,這是你的口頭禪,就像是你今天在病床上說你母親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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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從小就是這樣。
  記得有回女兒生日,我因公忙臨時取消回高雄的計畫,家裡女人只好帶著女兒上台北找我。那時我正忙著跟客戶開會,他們就在我座位上發著呆等我。有位同事悄悄地問女人我在家時個性如何?女人說還好阿!只偶爾發脾氣摔摔杯子什麼的……那位同事鬆了口氣,說那在辦公室裡摔卷宗撕公文算是挺和氣了。
  人過中年,在感情抒發上本來就會出現困難,尤其男人,而我是其中再標準不過的,簡直可以當作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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